第60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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印象中，苏子规不是穿着一袭修身的长衫，就是套着干净的白大褂，如今天这样，身着正儿八经西装的样子，我倒是头一回见到。
不同于文清逸的玉树临风，也不同于文浩源的潇洒不羁，苏子规是那种中规中矩的简约沉稳。
张敏穿着这一季最新款的洋装，脸上也画了精致的彩妆，正笑靥如花的和他谈笑着。
明媚的夕阳下，红色的霞光似乎成了他们身后的点缀，将整个画面衬托的这般和谐美妙。
不知道为什么，我觉得这样的苏子规离我有些遥远。
确实，一直以来，我总是记得他第一次救我时的样子。
他喊来警察吓退了那些要辱我清白的匪徒，他用一条白色的围巾罩住我被扯开的旗袍，问我要不要去医院。他叫了辆黄包车送我回文公馆，还不忘为我付了车费。
我那时回头，看着他清秀的眉眼始终目送着我离开，虽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孤独与寂寥，却也觉得那是一个清澈无比的灵魂。
再相遇时，他救了我一直担忧的余奶奶，虽然只是简单的抢救，虽然最终余奶奶还是离我而去，却还是让我觉得苏子规认真起来，有另外一种独特的魅力。
那些有关他的传闻，我原本是不信的。要不是那天他被人围殴，我救了他，我都不知道原来真的有如此多的太太小姐在纠缠着他。
他因厌恶我是文家人，总是对我不冷不热的，可如今见到他对着张敏可以这样儒雅的谈笑风生，我才彻底的明白，他虽然出手帮助我，可我在他眼里，依旧是可恶的不顾他人死活的文家人罢了。
我抿了抿嘴唇，想要开口叫住不远处的苏子规，可我终究还是没好意思出声。
“桐雨？”倒是张敏先发现了我，她拉着苏子规的手臂，走到手术室门前，问我：“你在这儿干嘛呢？”她看了看手术室亮着的灯，有些惊讶，“该不会是文家有人出事了吧？”
我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，答道：“晓敏她不小心摔下楼梯了。”我感觉到苏子规的目光，却也刻意的没有看向他。大概是文清逸因为他发了脾气，我多少想要避嫌吧。
张敏伸手捂了捂嘴，作出一副十分关切的姿态来：“文家的小妹妹？怎么会这样？”
我还没来得及回答，就听到了拐角处传来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除了皮鞋啪嗒啪嗒的敲在地面上，我还隐约听见了高跟鞋的声音。
我们齐齐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。
文清逸大步走了过来，刚一看到我，原本冷峻的脸上便皱起了眉，又瞟到了我身旁的苏子规，目光立即如刀如电，咄咄逼人而来。
我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去，很担心文清逸会不会一时冲动说出什么冒失的话来，可我的视线刚一触及跟在文清逸身后赶来的柳依依时，心口也是一紧。
柳依依毕竟还没有经过三书六聘明媒正娶呢，这样的地方，她凭什么跟着文清逸出现？就这么迫不及待，要把我从正妻的位置上赶下去吗？
我并不介意他们有多恩爱，可是在柳依依面前给我难堪，这是文清逸用来讨好心爱女人的手段吗？
而且，还要当着张敏和苏子规这些外人的面前。
文清逸眯了眯眼睛，语气凉凉的质问我道：“我才离开家一天，就又闹得天翻地覆，这个家，你到底还能不能操持好？”
柳依依幸灾乐祸的看了看这样窘迫的我，适时的上前挽住文清逸的胳臂，劝解道：“清逸，你别生气嘛。文家就你最疼晓敏了，等晓敏醒过来，还要你陪在身边呢，你现在可别气坏了身子。”
她的声音那样温柔悦耳，又句句在理，文清逸就像是闻到了盛夏的花香一般，通体舒畅。
当然了，她也一句都没有为我求情。
张敏和苏子规都是何等机灵的人，自然是明白我们三个之间的关系，于是心照不宣的往旁侧站了站，给我们腾出了一块儿战场。
我淡淡的瞟了柳依依一眼，见她软的几乎没有骨头一样依偎着文清逸，掬的出水的眸光里带着轻微的挑衅意味，我在心中冷冷的一笑。
“柳小姐能说会道，在处理家事上想必是得心应手，希望文大少爷早日迎你过门，我也就可以落个清闲了。”我忽视掉了文清逸郁怒的目光，淡漠的转身道，“你们既然要在这里陪晓敏，我还要回文公馆照顾阿九，就不久待了。”
说罢，我径直向医院外面走去。
文清逸瞪着我的背影，后槽牙紧紧的咬合在一起。
柳依依抬眸扫了一眼文清逸的反应，心里打起了小鼓：欲擒故纵？文清逸最是吃这一套，你越是不在乎，他就越想让你在乎。这个桐雨，在拿捏这件事的分寸上，实在是不能小觑。
苏子规没有理会面色不虞的文清逸，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，转而和张敏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。
张敏脱离了刚才一触即发的氛围，这才松了口气道：“早就听说文大少爷是个喜新厌旧的花花公子，如今他竟然也这样对桐雨，真是本性难移。”
苏子规翻阅着积存的病历，佯装无意的接话道：“你说这个桐雨曾经和你在一起念过书？你不是说她是孤儿吗？怎么念得起你们清心女中呢？”
“哎，这你就不知道了吧，”张敏以为此时正是和他熟悉和亲近的好机会，便稍稍凑近了他一些，压低声音道，“其实这事外人也鲜有人知，只不过我父亲是校长，听他提过几句，桐雨的助养人就是文夫人叶锦霞。是她出钱让桐雨上学的，所以桐雨最后会嫁给文大少爷，我一点儿都不奇怪。恐怕文夫人助养她，本来就是在养一个儿媳妇。”
苏子规翻这页时手上的力道稍大了一些，不小心扯坏了纸张的一角。
“我听说，收养桐雨的那间修道院，也被大火焚毁了？”他不慌不忙的抚平了纸面，若无其事的继续问道。
“是啊，我们以前也在里面做过礼拜，那里的莱茵修女人很好的，只不过，也没能从火场里逃出来。”张敏有些遗憾的噘了噘嘴，她四下里看了看苏子规办公室里的装潢，“不说这些难过的事了，我看这水墨画格调和笔触都不错啊！”
苏子规顺着她的目光看去，那画上勾勒着一个杜鹃站在树枝上，对着月亮低低的哀鸣着。
我回到家里，没有犹豫，直接去了阿九的房间。
她吃了我给她做的糖糕，已经睡着了。
我轻轻的拿出手帕，擦了擦她脸上还粘着的糕点末子。
柳依依百般向我显示她和文清逸的关系密不可分，无非就是希望我在乎。我若是显露出一点点的嫉妒和不甘心，那我就真是输得彻底了。
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去多想，随便文清逸跟谁在一起，随便他娶谁，我已经一刻都不想留在文家了。
阿九眼下的情况，是不能没有人在身边照顾的，我今天并不方便去问苏子规，看来只有明天去单独找他一次。
毕竟，若论脑部的疾病，谁又能比他这个做过开颅手术的外科大夫强。
这一／夜很平静，文夫人在商会忙着没有回来，文晓敏始终昏迷未醒躺在医院里，而文清逸在那里陪着。
我像小时候那样，和阿九挤在她的榻上，好方便我夜里照顾她。毕竟，其他丫鬟不是惧怕阿九疯癫的样子，就是别有用心，都未必能踏踏实实的照顾好她。还是我自己帮她打理起居最安心。
“阿九，你快点好起来，我们很快就会逃出文家了。”我轻声的说完这句，便关上了灯。
第二天上午，我和阿九一起用过了早饭，我给她换了外伤的药，打算带她一起去仁心医院找苏子规。
说到底，这医生诊断还是离不了望闻问切四个字的。
原本阿九还好好的，可一听我说去医院的时候，立刻又紧张了起来，她死活都不肯换衣服，对着我喊道：“我不去医院，不去医院，你们杀了莱茵修女，怕我说出去，你们还想杀了我！”
我心下一惊，看了看左右，并没有下人在，赶忙把房门关上，凑近了阿九一些，低声问道：“阿九，你说莱茵修女是被谁杀的？”
“他们，是他们放的火，火好大，可是谁都逃不出去……”阿九哆哆嗦嗦的挤出几个字，又害怕的躲在了被子里。
“他们是谁？”我拽了拽阿九的被子，希望她可以把头露出来，可是她捏的太紧，我试了几次都失败了。
算了，即便是我不问，不是也明摆着了吗？阿九是因为什么才被关进疯人院的，如今她这么说，我心里倒是敞亮了。
原来费尽心思害阿九，是为了隐藏这么一个令人胆战心惊的秘密。
那么对莱茵修女狠下杀手，又是为了隐藏什么呢？
我正准备去厨房取些糕点来，哄着阿九跟我去医院，这时大丫鬟宁玉快步走了进来，向我禀道：“大少奶奶，霍家小姐下帖请你过府一叙。”
霍伊方？
印象中，苏子规不是穿着一袭修身的长衫，就是套着干净的白大褂，如今天这样，身着正儿八经西装的样子，我倒是头一回见到。
不同于文清逸的玉树临风，也不同于文浩源的潇洒不羁，苏子规是那种中规中矩的简约沉稳。
张敏穿着这一季最新款的洋装，脸上也画了精致的彩妆，正笑靥如花的和他谈笑着。
明媚的夕阳下，红色的霞光似乎成了他们身后的点缀，将整个画面衬托的这般和谐美妙。
不知道为什么，我觉得这样的苏子规离我有些遥远。
确实，一直以来，我总是记得他第一次救我时的样子。
他喊来警察吓退了那些要辱我清白的匪徒，他用一条白色的围巾罩住我被扯开的旗袍，问我要不要去医院。他叫了辆黄包车送我回文公馆，还不忘为我付了车费。
我那时回头，看着他清秀的眉眼始终目送着我离开，虽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孤独与寂寥，却也觉得那是一个清澈无比的灵魂。
再相遇时，他救了我一直担忧的余奶奶，虽然只是简单的抢救，虽然最终余奶奶还是离我而去，却还是让我觉得苏子规认真起来，有另外一种独特的魅力。
那些有关他的传闻，我原本是不信的。要不是那天他被人围殴，我救了他，我都不知道原来真的有如此多的太太小姐在纠缠着他。
他因厌恶我是文家人，总是对我不冷不热的，可如今见到他对着张敏可以这样儒雅的谈笑风生，我才彻底的明白，他虽然出手帮助我，可我在他眼里，依旧是可恶的不顾他人死活的文家人罢了。
我抿了抿嘴唇，想要开口叫住不远处的苏子规，可我终究还是没好意思出声。
“桐雨？”倒是张敏先发现了我，她拉着苏子规的手臂，走到手术室门前，问我：“你在这儿干嘛呢？”她看了看手术室亮着的灯，有些惊讶，“该不会是文家有人出事了吧？”
我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，答道：“晓敏她不小心摔下楼梯了。”我感觉到苏子规的目光，却也刻意的没有看向他。大概是文清逸因为他发了脾气，我多少想要避嫌吧。
张敏伸手捂了捂嘴，作出一副十分关切的姿态来：“文家的小妹妹？怎么会这样？”
我还没来得及回答，就听到了拐角处传来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除了皮鞋啪嗒啪嗒的敲在地面上，我还隐约听见了高跟鞋的声音。
我们齐齐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。
文清逸大步走了过来，刚一看到我，原本冷峻的脸上便皱起了眉，又瞟到了我身旁的苏子规，目光立即如刀如电，咄咄逼人而来。
我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去，很担心文清逸会不会一时冲动说出什么冒失的话来，可我的视线刚一触及跟在文清逸身后赶来的柳依依时，心口也是一紧。
柳依依毕竟还没有经过三书六聘明媒正娶呢，这样的地方，她凭什么跟着文清逸出现？就这么迫不及待，要把我从正妻的位置上赶下去吗？
我并不介意他们有多恩爱，可是在柳依依面前给我难堪，这是文清逸用来讨好心爱女人的手段吗？
而且，还要当着张敏和苏子规这些外人的面前。
文清逸眯了眯眼睛，语气凉凉的质问我道：“我才离开家一天，就又闹得天翻地覆，这个家，你到底还能不能操持好？”
柳依依幸灾乐祸的看了看这样窘迫的我，适时的上前挽住文清逸的胳臂，劝解道：“清逸，你别生气嘛。文家就你最疼晓敏了，等晓敏醒过来，还要你陪在身边呢，你现在可别气坏了身子。”
她的声音那样温柔悦耳，又句句在理，文清逸就像是闻到了盛夏的花香一般，通体舒畅。
当然了，她也一句都没有为我求情。
张敏和苏子规都是何等机灵的人，自然是明白我们三个之间的关系，于是心照不宣的往旁侧站了站，给我们腾出了一块儿战场。
我淡淡的瞟了柳依依一眼，见她软的几乎没有骨头一样依偎着文清逸，掬的出水的眸光里带着轻微的挑衅意味，我在心中冷冷的一笑。
“柳小姐能说会道，在处理家事上想必是得心应手，希望文大少爷早日迎你过门，我也就可以落个清闲了。”我忽视掉了文清逸郁怒的目光，淡漠的转身道，“你们既然要在这里陪晓敏，我还要回文公馆照顾阿九，就不久待了。”
说罢，我径直向医院外面走去。
文清逸瞪着我的背影，后槽牙紧紧的咬合在一起。
柳依依抬眸扫了一眼文清逸的反应，心里打起了小鼓：欲擒故纵？文清逸最是吃这一套，你越是不在乎，他就越想让你在乎。这个桐雨，在拿捏这件事的分寸上，实在是不能小觑。
苏子规没有理会面色不虞的文清逸，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，转而和张敏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。
张敏脱离了刚才一触即发的氛围，这才松了口气道：“早就听说文大少爷是个喜新厌旧的花花公子，如今他竟然也这样对桐雨，真是本性难移。”
苏子规翻阅着积存的病历，佯装无意的接话道：“你说这个桐雨曾经和你在一起念过书？你不是说她是孤儿吗？怎么念得起你们清心女中呢？”
“哎，这你就不知道了吧，”张敏以为此时正是和他熟悉和亲近的好机会，便稍稍凑近了他一些，压低声音道，“其实这事外人也鲜有人知，只不过我父亲是校长，听他提过几句，桐雨的助养人就是文夫人叶锦霞。是她出钱让桐雨上学的，所以桐雨最后会嫁给文大少爷，我一点儿都不奇怪。恐怕文夫人助养她，本来就是在养一个儿媳妇。”
苏子规翻这页时手上的力道稍大了一些，不小心扯坏了纸张的一角。
“我听说，收养桐雨的那间修道院，也被大火焚毁了？”他不慌不忙的抚平了纸面，若无其事的继续问道。
“是啊，我们以前也在里面做过礼拜，那里的莱茵修女人很好的，只不过，也没能从火场里逃出来。”张敏有些遗憾的噘了噘嘴，她四下里看了看苏子规办公室里的装潢，“不说这些难过的事了，我看这水墨画格调和笔触都不错啊！”
苏子规顺着她的目光看去，那画上勾勒着一个杜鹃站在树枝上，对着月亮低低的哀鸣着。
我回到家里，没有犹豫，直接去了阿九的房间。
她吃了我给她做的糖糕，已经睡着了。
我轻轻的拿出手帕，擦了擦她脸上还粘着的糕点末子。
柳依依百般向我显示她和文清逸的关系密不可分，无非就是希望我在乎。我若是显露出一点点的嫉妒和不甘心，那我就真是输得彻底了。
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去多想，随便文清逸跟谁在一起，随便他娶谁，我已经一刻都不想留在文家了。
阿九眼下的情况，是不能没有人在身边照顾的，我今天并不方便去问苏子规，看来只有明天去单独找他一次。
毕竟，若论脑部的疾病，谁又能比他这个做过开颅手术的外科大夫强。
这一／夜很平静，文夫人在商会忙着没有回来，文晓敏始终昏迷未醒躺在医院里，而文清逸在那里陪着。
我像小时候那样，和阿九挤在她的榻上，好方便我夜里照顾她。毕竟，其他丫鬟不是惧怕阿九疯癫的样子，就是别有用心，都未必能踏踏实实的照顾好她。还是我自己帮她打理起居最安心。
“阿九，你快点好起来，我们很快就会逃出文家了。”我轻声的说完这句，便关上了灯。
第二天上午，我和阿九一起用过了早饭，我给她换了外伤的药，打算带她一起去仁心医院找苏子规。
说到底，这医生诊断还是离不了望闻问切四个字的。
原本阿九还好好的，可一听我说去医院的时候，立刻又紧张了起来，她死活都不肯换衣服，对着我喊道：“我不去医院，不去医院，你们杀了莱茵修女，怕我说出去，你们还想杀了我！”
我心下一惊，看了看左右，并没有下人在，赶忙把房门关上，凑近了阿九一些，低声问道：“阿九，你说莱茵修女是被谁杀的？”
“他们，是他们放的火，火好大，可是谁都逃不出去……”阿九哆哆嗦嗦的挤出几个字，又害怕的躲在了被子里。
“他们是谁？”我拽了拽阿九的被子，希望她可以把头露出来，可是她捏的太紧，我试了几次都失败了。
算了，即便是我不问，不是也明摆着了吗？阿九是因为什么才被关进疯人院的，如今她这么说，我心里倒是敞亮了。
原来费尽心思害阿九，是为了隐藏这么一个令人胆战心惊的秘密。
那么对莱茵修女狠下杀手，又是为了隐藏什么呢？
我正准备去厨房取些糕点来，哄着阿九跟我去医院，这时大丫鬟宁玉快步走了进来，向我禀道：“大少奶奶，霍家小姐下帖请你过府一叙。”
霍伊方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