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6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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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一张黑白色的照片，上面映着一个年轻女子如花的容颜，她穿着印有竖条纹的日式和服，眸光似水，轻柔的浅笑着。
不知道为什么，我对她有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，仿佛在某个空间里，我们曾经相遇过。
照片的边缘有些泛黄，应该是有些年头的东西，旁侧有剪裁过的痕迹，让我突然想起来，卧室里文清逸的那本日文书，不正是夹着与这背景风格神似的一张照片吗？
而那张照片，也恰恰是被人剪开了的。
如果说，那个女人如我猜测的是文清逸的母亲，而这张照片恰好是被剪掉的另一半，可这个女人又是谁呢？她和苏子规又是什么关系呢？
“这是谁？”我直接向苏子规提出了自己的疑惑。
苏子规此时已经把药水装入了小瓶里，他手上忙活着，嘴里却认真的答道：“是我的恩人。”
我离开了仁心医院后，便径直回了文公馆。
途中我特意绕路经过了文家的别院，本想着和柳依依私下里谈一谈，我并不想和她抢文清逸，让她不必放过多的心思在我的身上。谁知道，文清逸的车正停在别院的门口。我不想和文清逸打照面，所以就让黄包车夫直接送我回去了。
回到家里，我从日文书里翻出了那张旧照片，与苏子规给我的照片一对——并不能严丝合缝的拼接上。
但看她们身后的背景，不难看出是同一棵樱花树。我猜的没错，这两个人确实是拍了这张合照，不，应该说，她们两个中间，还同时站了另外一个人。
这照片之所以会被剪开，大抵也昭示着他们几人最终分道扬镳的结局。
我把照片细细收好，暂时先不想去管这文家的陈年往事了。眼下，有更重要的事需要我去做。
我鼓起勇气，拿着文夫人的那包药渣，在得到允许后，进了文夫人的房间。
“你来了，桐雨？”文夫人此时已经精神了许多，面色红润又有光泽，几乎不像是个刚失去孩子的母亲了。
不过也对，从来就没有什么孩子。
我看了看周围以宁玉为首的侍婢，严肃且不失威严的吩咐道：“你们先下去吧，我有话要和妈说。”
如今我在文家的地位已不像刚来时那样低微了，而且多多少少也习惯了拿出主子的气势，所以除了宁玉犹豫的看了文夫人一眼，其他小丫鬟都快步退出了房间。
文夫人点了点头，示意宁玉“下去吧”。宁玉警惕的瞟了我一眼，这才低着头走了出去。
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。文夫人神色悠哉的倚卧在榻上，似乎根本不在乎我的来者不善，她勾起一如既往的雍容浅笑，问我道：“你有什么话想要和我说呀？”
我走到一旁的椅子上，稳稳的坐了下来，开始了这孤注一掷的谈判：“这话很长，我要慢慢说，我知道你身体很疲惫，但是也请你听我说完它。”
“你在我小的时候就出钱助养我，一直供我念书念了十几年，为的是让我对你心存感激。我因机缘巧合嫁进了文家，你对我很好，有什么难事也都出面护着我，我也真的对你感恩戴德，一心想帮衬你。你嘱咐我的每一件事，我都努力去做好，是因为我一直以为，你对我是真的有舐犊之情，可是现在，我发现了，从头到尾，我对你而言，只是个可以利用的工具而已，对不对？”我尽管极力克制，可真的面对面和她说出这样的话来，我的声音还是有着不自觉的颤抖。
文夫人脸上的笑意收了收，波澜不惊的反问了几个字：“何出此言呢？”
我眸色渐冷，把手里攥着的一点点药渣往案几上一拍，义愤填膺道：“多余的话，我不想多说，有些小事，也确实不用提了。只不过，这件事我没办法当作看不见。我问过大夫，你吃的这种中药，是调理阴虚的，也就是说，你根本就不可能怀孕。可你却骗了我们所有人！你所谓的孩子，只不过是你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，而编出的谎言罢了。既然是这样，你凭什么用一个完全不存在的孩子，累得众人为你忙前忙后，还要惩罚完全没有过错的人？”
文夫人的表情在我说话的同时急剧的变换着，由吃惊担忧很快的变回了释然：“呵，”她轻笑一声，带有一种“姜还是老的辣”的绝对自信，“说来说去，你只不过是想要我放了阿九。”
我有恃无恐，目光有些居高临下的望着她，答道：“你该明白，如果文清逸或是二叔他们知道了这件事，你会有什么后果，你到底对我有恩，我并不想要和你鱼死网破，只是想求你放我和阿九离开上海。你的秘密，我自然会守住。”
文夫人挑了挑眉，出奇的好说话：“可以，我会放了阿九的。”
“真的？”我有些难以相信，以文夫人的脾气，没有让威胁她的我缺胳膊断腿儿，就已经是奇闻一件了，现在竟然这般轻易的同意了我的要求，真真是让我有些小小的兴奋。
可见是我押对了筹码。
只要能救出阿九，我就可以逃脱文家了。这上海滩，我这辈子再也不要回来了。
“真的。”文夫人点了下头，在我转身出房间的那一刹那，她美丽的丹凤眼微微一阴。
没有过多久，文夫人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。
我留在家里，支起画板，打算一边给苏子规画他要的肖像画，一边等文夫人的消息。
文夫人直接去了商会的办公楼，去找她的秘书杜辉。
杜辉打开门一见到她，一时有些惊讶：“夫人，你身体还没好，怎么就出门了？”
“哼，要不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，我能出门吗？”文夫人向来冷静，可眼下都火烧眉毛了，她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。
杜辉给她端了一杯热水，小心翼翼的问道：“出什么事了吗？”
文夫人眉心轻轻的皱了起来，压低声音答道：“桐雨她……已经知道我是假怀孕了。”
“什么？”由于过于震惊，杜辉端着水杯的手一颤，热水一下洒到了他缠着纱布的伤口上，他立时疼的龇牙咧嘴的。
“怎么了？”文夫人这才注意到他胳臂上的纱布，有些关心的放缓了语气道，“你怎么受伤了？”
杜辉揉着伤口，撇着嘴抱怨道：“还不是那个叫阿九的疯丫头，昨天我去问她，莱茵修女的东西在不在她手里，她竟然咬我！”
文夫人转了转眼珠，突然就计上心来，她轻声笑了笑，附在杜辉耳边嘱咐道：“现在阿九只是吃了哑药，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，就给桐雨一个真正疯了的阿九。”
“夫人的意思是……”杜辉隐约明白了过来，他不由得佩服的连称文夫人高明。
苏子规配好了药水，又把我带来的点心一并包好，再次去了疯人院。近日，他推掉了大户人家里很多无病呻／吟的“病人”，一门心思都放在了治好阿九的伤上。
他伸手推开病房的门，并没有看见阿九。环视四周，这才看到昏暗的桌子底下似乎有什么在微微抖动着。
苏子规走近了几步，俯下身去，轻声唤道：“阿九？是我。”
阿九没有理他，只一个劲儿的打着哆嗦，苏子规本想要将她拉出来，结果才刚一碰到她的手臂，阿九便尖声哭叫起来。“啊……”
“阿九，你怎么了？”苏子规觉得她好像有些不对劲，便咬咬牙一用力将她拉了出来，见到阿九身上新添的许多瘀伤，他有些惊讶，“是谁打了你？”
他明明昨天才包扎好的伤口，今天有一些又流了血，而原本没有受伤的地方，也没有幸免于难。
苏子规皱了皱眉，似是自言自语一般念叨着：“难道又是文家的人……”
走到病房门口的身影一顿，躲在了一旁。
文清逸早上离开了文家后，就去了文家的别院报到。他去见了柳依依，本是想要愉快的谈一谈，可最终他的心里还是有些堵闷。
从文家的别院负气而去后，他把摔碎的玉镯和撕裂的丝帕分别送到了首饰店和绣坊修补，这才想着，来看看疯人院里的阿九。
哪里想到，才刚走到这里，便见到一个年轻俊秀的医生在给阿九看病。
“阿九，”苏子规并不知道门外有人，他从包里拿出我给他的点心，试着哄哄她，“这是桐雨让我拿给你的点心，你先吃一些，等你吃饱了，我帮你再包一下伤口。”
文清逸听到我的名字，心里一时打起了小鼓。除了他这个丈夫，我竟然还找到了其他人来帮我照顾阿九。而且眼前这个医生，还是个年轻俊朗的男人。
阿九显然是饿得狠了，刚一见到点心，便犹如饿死鬼投胎一般，眼睛冒着绿幽幽的光芒，双手不停的往嘴里塞着点心。
“阿九，你慢些吃，慢些吃……”苏子规替阿九拿了一杯水，让她顺了顺气儿。
待阿九吃过了一些东西，苏子规把调好的药水端到她眼前：“你先把这药喝了，等你喝下去，就可以开口说话了。”
这是一张黑白色的照片，上面映着一个年轻女子如花的容颜，她穿着印有竖条纹的日式和服，眸光似水，轻柔的浅笑着。
不知道为什么，我对她有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，仿佛在某个空间里，我们曾经相遇过。
照片的边缘有些泛黄，应该是有些年头的东西，旁侧有剪裁过的痕迹，让我突然想起来，卧室里文清逸的那本日文书，不正是夹着与这背景风格神似的一张照片吗？
而那张照片，也恰恰是被人剪开了的。
如果说，那个女人如我猜测的是文清逸的母亲，而这张照片恰好是被剪掉的另一半，可这个女人又是谁呢？她和苏子规又是什么关系呢？
“这是谁？”我直接向苏子规提出了自己的疑惑。
苏子规此时已经把药水装入了小瓶里，他手上忙活着，嘴里却认真的答道：“是我的恩人。”
我离开了仁心医院后，便径直回了文公馆。
途中我特意绕路经过了文家的别院，本想着和柳依依私下里谈一谈，我并不想和她抢文清逸，让她不必放过多的心思在我的身上。谁知道，文清逸的车正停在别院的门口。我不想和文清逸打照面，所以就让黄包车夫直接送我回去了。
回到家里，我从日文书里翻出了那张旧照片，与苏子规给我的照片一对——并不能严丝合缝的拼接上。
但看她们身后的背景，不难看出是同一棵樱花树。我猜的没错，这两个人确实是拍了这张合照，不，应该说，她们两个中间，还同时站了另外一个人。
这照片之所以会被剪开，大抵也昭示着他们几人最终分道扬镳的结局。
我把照片细细收好，暂时先不想去管这文家的陈年往事了。眼下，有更重要的事需要我去做。
我鼓起勇气，拿着文夫人的那包药渣，在得到允许后，进了文夫人的房间。
“你来了，桐雨？”文夫人此时已经精神了许多，面色红润又有光泽，几乎不像是个刚失去孩子的母亲了。
不过也对，从来就没有什么孩子。
我看了看周围以宁玉为首的侍婢，严肃且不失威严的吩咐道：“你们先下去吧，我有话要和妈说。”
如今我在文家的地位已不像刚来时那样低微了，而且多多少少也习惯了拿出主子的气势，所以除了宁玉犹豫的看了文夫人一眼，其他小丫鬟都快步退出了房间。
文夫人点了点头，示意宁玉“下去吧”。宁玉警惕的瞟了我一眼，这才低着头走了出去。
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。文夫人神色悠哉的倚卧在榻上，似乎根本不在乎我的来者不善，她勾起一如既往的雍容浅笑，问我道：“你有什么话想要和我说呀？”
我走到一旁的椅子上，稳稳的坐了下来，开始了这孤注一掷的谈判：“这话很长，我要慢慢说，我知道你身体很疲惫，但是也请你听我说完它。”
“你在我小的时候就出钱助养我，一直供我念书念了十几年，为的是让我对你心存感激。我因机缘巧合嫁进了文家，你对我很好，有什么难事也都出面护着我，我也真的对你感恩戴德，一心想帮衬你。你嘱咐我的每一件事，我都努力去做好，是因为我一直以为，你对我是真的有舐犊之情，可是现在，我发现了，从头到尾，我对你而言，只是个可以利用的工具而已，对不对？”我尽管极力克制，可真的面对面和她说出这样的话来，我的声音还是有着不自觉的颤抖。
文夫人脸上的笑意收了收，波澜不惊的反问了几个字：“何出此言呢？”
我眸色渐冷，把手里攥着的一点点药渣往案几上一拍，义愤填膺道：“多余的话，我不想多说，有些小事，也确实不用提了。只不过，这件事我没办法当作看不见。我问过大夫，你吃的这种中药，是调理阴虚的，也就是说，你根本就不可能怀孕。可你却骗了我们所有人！你所谓的孩子，只不过是你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，而编出的谎言罢了。既然是这样，你凭什么用一个完全不存在的孩子，累得众人为你忙前忙后，还要惩罚完全没有过错的人？”
文夫人的表情在我说话的同时急剧的变换着，由吃惊担忧很快的变回了释然：“呵，”她轻笑一声，带有一种“姜还是老的辣”的绝对自信，“说来说去，你只不过是想要我放了阿九。”
我有恃无恐，目光有些居高临下的望着她，答道：“你该明白，如果文清逸或是二叔他们知道了这件事，你会有什么后果，你到底对我有恩，我并不想要和你鱼死网破，只是想求你放我和阿九离开上海。你的秘密，我自然会守住。”
文夫人挑了挑眉，出奇的好说话：“可以，我会放了阿九的。”
“真的？”我有些难以相信，以文夫人的脾气，没有让威胁她的我缺胳膊断腿儿，就已经是奇闻一件了，现在竟然这般轻易的同意了我的要求，真真是让我有些小小的兴奋。
可见是我押对了筹码。
只要能救出阿九，我就可以逃脱文家了。这上海滩，我这辈子再也不要回来了。
“真的。”文夫人点了下头，在我转身出房间的那一刹那，她美丽的丹凤眼微微一阴。
没有过多久，文夫人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。
我留在家里，支起画板，打算一边给苏子规画他要的肖像画，一边等文夫人的消息。
文夫人直接去了商会的办公楼，去找她的秘书杜辉。
杜辉打开门一见到她，一时有些惊讶：“夫人，你身体还没好，怎么就出门了？”
“哼，要不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，我能出门吗？”文夫人向来冷静，可眼下都火烧眉毛了，她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。
杜辉给她端了一杯热水，小心翼翼的问道：“出什么事了吗？”
文夫人眉心轻轻的皱了起来，压低声音答道：“桐雨她……已经知道我是假怀孕了。”
“什么？”由于过于震惊，杜辉端着水杯的手一颤，热水一下洒到了他缠着纱布的伤口上，他立时疼的龇牙咧嘴的。
“怎么了？”文夫人这才注意到他胳臂上的纱布，有些关心的放缓了语气道，“你怎么受伤了？”
杜辉揉着伤口，撇着嘴抱怨道：“还不是那个叫阿九的疯丫头，昨天我去问她，莱茵修女的东西在不在她手里，她竟然咬我！”
文夫人转了转眼珠，突然就计上心来，她轻声笑了笑，附在杜辉耳边嘱咐道：“现在阿九只是吃了哑药，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，就给桐雨一个真正疯了的阿九。”
“夫人的意思是……”杜辉隐约明白了过来，他不由得佩服的连称文夫人高明。
苏子规配好了药水，又把我带来的点心一并包好，再次去了疯人院。近日，他推掉了大户人家里很多无病呻／吟的“病人”，一门心思都放在了治好阿九的伤上。
他伸手推开病房的门，并没有看见阿九。环视四周，这才看到昏暗的桌子底下似乎有什么在微微抖动着。
苏子规走近了几步，俯下身去，轻声唤道：“阿九？是我。”
阿九没有理他，只一个劲儿的打着哆嗦，苏子规本想要将她拉出来，结果才刚一碰到她的手臂，阿九便尖声哭叫起来。“啊……”
“阿九，你怎么了？”苏子规觉得她好像有些不对劲，便咬咬牙一用力将她拉了出来，见到阿九身上新添的许多瘀伤，他有些惊讶，“是谁打了你？”
他明明昨天才包扎好的伤口，今天有一些又流了血，而原本没有受伤的地方，也没有幸免于难。
苏子规皱了皱眉，似是自言自语一般念叨着：“难道又是文家的人……”
走到病房门口的身影一顿，躲在了一旁。
文清逸早上离开了文家后，就去了文家的别院报到。他去见了柳依依，本是想要愉快的谈一谈，可最终他的心里还是有些堵闷。
从文家的别院负气而去后，他把摔碎的玉镯和撕裂的丝帕分别送到了首饰店和绣坊修补，这才想着，来看看疯人院里的阿九。
哪里想到，才刚走到这里，便见到一个年轻俊秀的医生在给阿九看病。
“阿九，”苏子规并不知道门外有人，他从包里拿出我给他的点心，试着哄哄她，“这是桐雨让我拿给你的点心，你先吃一些，等你吃饱了，我帮你再包一下伤口。”
文清逸听到我的名字，心里一时打起了小鼓。除了他这个丈夫，我竟然还找到了其他人来帮我照顾阿九。而且眼前这个医生，还是个年轻俊朗的男人。
阿九显然是饿得狠了，刚一见到点心，便犹如饿死鬼投胎一般，眼睛冒着绿幽幽的光芒，双手不停的往嘴里塞着点心。
“阿九，你慢些吃，慢些吃……”苏子规替阿九拿了一杯水，让她顺了顺气儿。
待阿九吃过了一些东西，苏子规把调好的药水端到她眼前：“你先把这药喝了，等你喝下去，就可以开口说话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