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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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何子茹的脸色可谓是瞬息万变,复杂万分。监狱长欣赏着这一幕,并真诚地认为这是他所能找到的最大业余消遣之一了。

    但是,眼前的碳基人类不可能知道这一点。她正在尽她所能地展现出她的震惊。而且因为是在关系最亲近的亲人面前,她对自己的情绪毫无掩饰。足足愣了半晌,她才惊讶地道:“这跟她有什么关系!”

    杰罗维特反问道:“如果不是她,你认为会是谁?”

    何子茹噎住了,愣愣地道:“难道不能是别人吗?比如说爸爸以前认识的人,想接济我们之类的……”

    杰罗维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,何子茹的声音慢慢小了起来。她脸红了红,恼羞成怒地道:“行了,我知道这种猜想不靠谱……可是,你妈妈,她不是已经很多年都和你没有联系了吗……”

    杰罗维特一言不发地垂下眸光,微微将头偏转向了电脑的方位。他拿起玻璃杯,再次喝了一口。

    沉默的气氛蔓延开来,何子茹忐忑地看着他,最后讷讷地道:“这个……那个……她还记得你,是好事。”

    “你认为如果这种可能成立,我应该和她相认吗?”杰罗维特扯了扯嘴角,控制面部肌肉露出一个苦笑的神情。他有意让何子茹看到自己现在的表情,以加深她的愧疚——对碳基来说,愧疚似乎是成就牺牲的一大前提。

    “这个……”何子茹不知所措。

    “比起这个,我宁愿相信这是成子为了不伤害我的自尊心,变着法地来接济我。”

    杰罗维特语速依然平稳,但何子茹却从他的话里感觉到一股黯然。她难受地道:“哥……你不用这样。你很优秀,不比任何人差……只要找到了合适的工作,你一定能大放光彩的。”

    杰罗维特抬了抬手,把头转向电脑,背对着她道:“行了,我还不知道自己的斤两吗……我那个同事给我介绍了一工作,是在近郊一个射箭馆做仓库管理员……”

    “看仓库的?”何子茹失声道。

    杰罗维特声音放低:“是啊,可是现在也只能找到这样的工作了……”说着,又微微提高了声音,“但是已经很不错了,工作轻松,月薪三千还包住宿,趁着闲暇我还能在网上找点兼职。”

    何子茹讷讷地想说什么,可是看到哥哥僵直的背影,她又意识到,自己一向内向的哥哥能做出这样的决定,已经很了不起了……不久之前,他还自杀过,哪儿能说忘就能忘掉所有伤痛呢?

    这样想着,她内心的愧疚更加重了。她小声地说了句:“哥,我支持你。”然后就脚步匆匆地从他房间走了出去。

    在她关上门的同时,杰罗维特关闭了一个网页,并且拿起旁边的玻璃杯,将剩余的白酒一饮而尽。

    仅仅是声音的些微改变,就能引导人的思维走向另一个方面,碳基的文化虽然贫瘠,但也不是没有它有趣的地方的。

    杰罗维特觉得,自己找到了新的爱好。

    因为杰罗维特的恰当引导,何子茹不再反对找房子的事情。周日下午,她抱着一堆换季衣服和书返回了学校。郑云在厨房里打了个电话,犹豫着走向了出来在客厅看电视的继子,小心翼翼地问道:“欢欢?”

    杰罗维特面无表情地抬头,整个人好像又恢复了之前的机械:“嗯?”

    何子茹不在,熟悉何子欢的人不在。郑云明显对何子欢具有畏惧心理,对她无需浪费太多心力。

    判断出这一点,杰罗维特面对郑云的态度就可想而知了。反正何子欢自杀在先,他有足够的理由用来应付可能的质问。

    郑云只是愣了愣,果然没有多问。她踟蹰片刻,说道:“欢欢,你下午有空的话,能不能陪阿姨去看看房子?就是昨天跟你们说的,那个换房子的。”

    杰罗维特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,而且正是为了现在郑云的出行,他才会离开卧室来到客厅:“小茹不反对了吗?”

    他在和郑云说话的时候,声音重新有了些许波澜。郑云果然十分震动,连忙说道:“小茹没意见,你没意见,她就没意见。”

    杰罗维特平静地道:“哦。”顿了顿,他又说道:“既然这样,你一个人去看就行了。你年龄大,比较有经验。我今天要出门一趟。”

    郑云讶异地道:“出门?你,你这是要去干什么?”紧张之下,她甚至没注意到,这是继子一周以来和她说过的最长的句子。

    “面试。”杰罗维特直视她。如今他已经发现,瞳孔焦距的固定和表情的平稳,从某方面来说的确不利于情绪的表达,但也容易让人显得镇定自若,加深别人对其的信任感。

    郑云紧张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,讷讷地说:“哎……是面试啊。这么快就找到工作啦?”

    “是一个朋友介绍的。”

    “哦……好,那你就去吧。记得早点回来。”郑云不敢多管,长年累月的习惯已经让她下意识地顺从继子的决定。可是唠叨的话又忍不住脱口而出:“那个朋友靠得住吗?地方远不远?需要坐车的零钱吗?你爸爸有套西装我还收着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用了,我身上都有。”杰罗维特点点头,决定对她释放出些许善意。于是他又吝啬地多加了两个字:“谢谢。”

    郑云大松一口气,连连摆手:“这个……那,我先出门了?你路上小心,早点回来啊。家里的钥匙就在门口挂着,走的时候记得拿着。”

    杰罗维特沉默片刻:“谢谢。”

    他没有母亲,所有的培养基都是从同一完美的基因中克隆出来的。“母亲”的含义,他永远也无法理解。

    但是作为碳基人类何子欢法律及道德意义上的母亲……也许杰罗维特应该对她好一点,至少在保留着“何子欢”这个身份的时候。

    郑云出门之后,杰罗维特也很快离开了家门。但是他并没有像之前告诉郑云的那样,去射箭馆面试,而是径直打车去了几千米外的一家小型超市。

    刘文答应给何子欢找工作,只是出于同情心,或是那一点点不可尽信的友谊;但是有了杰罗维特的误导,他现在就不仅是想要帮助朋友,而又多了一层需要了。这件事情已经十拿九稳了,面试完全不需要,走后门就可以进入——

    他从货架上拿了一瓶普通的白酒,又问老板要了一整盒包装的巧克力,然后拎着这些东西出了超市。不远处还有一家银行,他把两千元存进了卡里,然后带着零钱和买来的东西直接回了家。

    这一路上居然没有人认得出来,这个拎着袋子匆匆走过的青年就是上周自杀过的新闻人物。

    当然,就算他们认得出来何子欢的脸,也不敢确信这就是他本人——别说气质完全不一样,这人明显比何子欢瘦高很多好吗?

    ——会出现这种情况,一部分是由于错觉,一部分却是因为监狱长昨天的意外发现。

    在刘文请客的时候,尽管出于何子欢的胃部容量,杰罗维特并没有摄取多少食物,但那瓶白酒给了他意外惊喜。

    天府家园是整个北西都排的上档次的饭店,提供的白酒当然也不可能是普通货色。在白酒进入胃袋的那一刻,监狱长就感觉到了胃部的异动——这种饮料明显含有比饭食更加精纯的能量,而且比油更易于人的吸收!

    胃部无法转化大量的油,却可以转化大量的酒精。在这期间,杰罗维特能够截取的能量就已经足够可观了,更别提在酒精进入血液时,还能够激发血液中本来含有的能量进入穴位,从而更利于他的截取——

    通过酒精的循环,杰罗维特甚至榨取了不少累积在何子欢身上的油脂。今天他走出卧室的时候,甚至让何子茹吓了一跳。而人瘦了,自然就显得高——实际上,这具碳基壳子的身高依然是一米七八。

    而巧克力也同样是补充能量的有效手段,只是没有酒精见效快又能量大。但是它较为方便的是,可以随时拿出来补充能量,而不至于遭受碳基怪异的注视。

    监狱长把东西放在了书桌上,首先打开了电脑。

    他现在需要得知更多的信息……越多越好。如果明天的入职能够顺利的话,那就更好了。

    ……假如会出现什么变故……那就给那个名为刘文的碳基一个惊喜好了。

    监狱长打开新的网页,心里出现了一个念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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