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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5章满地血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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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最后一刻,是江流火用一台轿子把千碧送回了皇宫,坐在轿中的千碧远远看见,落日余晖中的皇宫门口立着一个修长身影,衣袍上绣着的金龙那样清晰,几日不见,千碧觉得刘祈的身影竟变得那样单薄,像是所谓帝王的寂寞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。

    千碧甫一出轿,刘祈便一把将她拉到了身后,千碧探头张望,看到江流火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给刘祈施了一礼:“臣江流火见过皇上。”

    千碧呆住,他说的是……臣。

    刘祈对江流火露出了笑容:“平身吧,将军此次为朕找回皇后,功劳不小,朕定会重重谢你。”

    江流火慌忙推辞:“这是为人臣的本分,皇上无需道谢。”

    “你是将军?”千碧忍不住问他,在一起这几日,竟没听他提过。

    刘祈瞟了千碧一眼,手上的力道却加重了,千碧痛得惊呼,刘祈却没有一点要放手的意思。

    江流火干咳了两声,提醒道:“皇上,皇后娘娘的手想必是有些疼痛。”

    刘祈哼了一声:“有朕的心疼么?”

    江流火看着千碧笑了笑:“皇上若无事,臣便告退了。”

    “等等。”刘祈叫住他:“你是在哪里找到皇后的?”

    “这个……”江流火颇有些为难:“皇上可以问皇后娘娘。”

    “朕就想听你说。”刘祈这回的口气像是命令。

    江流火只得回道:“臣前几日去酒楼吃饭,正逢人多,只得和皇后娘娘合用一张桌子,那时娘娘还不是这身打扮,所以臣便和娘娘同坐一桌了。”

    “哦?”刘祈好奇:“她是什么打扮?”

    江流火忍住了笑:“回皇上,是宫中太监的打扮。”

    刘祈听了,忍不住笑出了声,千碧狠狠瞪了江流火一眼,拉了拉刘祈的袖子:“皇上,外面好冷,我们回去。”

    刘祈没有理会她,看着江流火:“后来呢?”

    “后来,天色晚了,臣要回府,却被娘娘拉住,她说想在臣的府上暂住几日,臣本想送娘娘回家,但娘娘却不愿,她说她已经没有家了。”

    刘祈听着,脸色蓦地冷了下来:“够了!”

    江流火停住,冲他二人恭敬一拜:“臣告退。”

    直到江流火走得远了,刘祈这才回转过身来,看着千碧:“看来,我是太惯你了。”

    他面色阴沉,拖着千碧一路走回寝殿,步子快得像是要飞奔起来,千碧的手被他攥得生疼,一路跌跌撞撞,待回到房中,已是气喘吁吁。

    她得意地笑着:“怎么,你生气了?你不是说让我试试吗,我就试了,天下这么大,你果真找不到我。”

    刘祈气得咬牙切齿:“你是故意的。”

    “对啊,我是故意的,不过这也证明了一件事,不是么?”

    刘祈皱眉:“你想说什么?”

    千碧面无表情地道:“你看,你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爱我,你总有一天会厌倦,看啊,你现在已经开始厌倦了。”

    刘祈终于松开了她的手:“你怎知我就是厌倦?”

    千碧揉着已然青紫的手腕:“难道不是么?”

    刘祈叹了口气,将她紧紧地拥进了怀里:“我是害怕,碧儿,你知不知道,你不在的这几天,我都快疯了,我以为又要失去你了。每每一闭上眼睛,我便会想起那场大火,我真的好怕,我甚至想过,若你不在了,我会去找你,你那么胆小,黄泉路上一定会害怕。”

    千碧愣住,这样温存的话语,她不能不感动。

    她嗤笑:“我哪里胆小。”

    刘祈眼中落下一滴泪来:“是我胆小。”

    那滴泪正落在千碧的脸上,看上去,倒像是千碧在哭泣。平生第一次有一个男人肯为她哭泣,千碧不知自己是不是应该庆幸。

    还来不及思索,身子便已腾空,刘祈抱着千碧走向龙榻,曳地的金光让千碧眼中变得璀璨,她想,她不过才离开了几天,皇宫里的烛火怎么忽然变得这么亮堂了?

    直到刘祈的手抚摸上千碧的脸,她才知道,自己是哭了。

    埋下头亲吻她的那一刻,刘祈轻声问:“碧儿,你讨厌这座皇宫,对不对?”

    千碧将头埋进他的颈窝:“是啊,祁哥,我讨厌这里,打从你送我那柄玉如意起,就讨厌这里。”

    刘祈笑了:“若是这样,我放你离开。”

    千碧变得茫然,她希冀已久的事情就这样轻易将要实现,为什么她却没有感到一丝快乐?

    她叹气,伸手勾过刘祈的脖子:“我舍不得你,祁哥。”

    多年后千碧回想,她一定记得这一夜的烛光,她和刘祈靠得那样近,彼此属于对方,像是终于变得完整,她的生命从未有过如此完整,而刘祈却真的带给了她生的希望。复仇,其实可以不值一提。

    只是,千碧终是太过执拗,尤其是当与裴修文长得极为相似的江流火时不时出现在她的面前时,她的执拗便更加顽强地生长了下去。

    江流火托人给千碧拿来了一种药粉,他说,若把他放在刘祈每日的饭食中,不出半年,他便会毒发身亡。他还说,这种毒药融于水后,无色无味,倘若刘祈暴毙,太医也不会找到任何中毒的蛛丝马迹。事成之后,他们可以远走高飞,到那时,江流火可以给她一世无忧。

    千碧照做了,她将毒放入每日给刘祈做的燕窝粥里,刘祈果然没有发现,倒是千碧,心怀不轨,与刘祈说话时都变得小心翼翼。

    半年时间说短不短,说长不长,却足够改变一个人的情感,千碧纵是铁石心肠,也最终被感动,感动的契机,源于一次刺杀。

    这一回,被刺杀的对象,不是刘祈,而是千碧。

    正是十五中秋月圆,刘祈在宫中大宴群臣,地点设在明月台,是赏月的好去处。那一晚,明月惊鸿,丹桂飘香,众人把酒言欢,无不畅快。刘祈拥着千碧坐于高台之上,望着天上明月,在她耳边低语:“直到现在我才相信你终是好好地陪在我身边,人这一辈子蹉跎容易,相守很难。我知道你心里有裴修文,我也知道你忘不了他,当年是我的一场过错,你想如何惩罚我都可以,只是给我个机会让我守在你身边,也好过你一人孤单寂寞。”

    千碧手中的杯盏掉落在地:“你何时知道的?”

    刘祈替她将杯子捡起:“从你嫁给我的那天起,那晚洞房花烛,你叫的是裴修文的名字。”

    “祁哥,我……”千碧想要解释,唇却被刘祈挡住,深沉一吻后,刘祈道:“你的心里该为他留一个位置,我无权阻拦。”他顿了顿,又道:“碧儿,我可不可以也在你心里占据一个小小的位置,哪怕一个角落也好。”

    他那样哀求,不像一个皇帝,倒像一个索要糖果的孩童,千碧心中一动,流下泪来。

    还好及时上演了歌舞,群臣才没有注意到千碧的失态。出场的舞姬形容貌美,舞姿曼妙,灵动如早春蝴蝶,生生将人的心夺了去,有眼尖的大臣认出,这人正是被刘祈一句话便废去了的皇后杜绾。

    在座之人的目光无不在杜绾身上流连,除了刘祈和千碧。杜绾被废后,不愿出宫,屈尊做了宫女,就是为了有朝一日重回刘祈身旁,这一支舞,她策划了很久,专为刘祈一人而跳。甫一出场的惊艳让她几乎以为自己成功了,可看到心不在焉的刘祈,她忽然意识到,自己终于还是输了。

    她望着依偎在刘祈怀中的千碧,眼中腾起两道怒火,这怒火越烧越望,将她烧成一只浴火的蝴蝶,每一个动作,都带着危险。

    终于,一曲毕,她冲高台上的刘祈盈盈一拜:“皇上,今日花好月圆,臣妾想敬皇上和皇后一杯酒,不知可不可以?”

    刘祈淡看她一眼:“准了。”

    杜绾捧着酒盏拾级而上,替他二人将酒杯斟满:“臣妾祝皇上和皇后百年好合,千里婵娟。”

    杜绾当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,看到刘祈和千碧也举起了酒杯,她眼中寒光一闪,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,直刺向千碧的胸口。

    高台之下一片惊呼,眼看着匕首已经到了胸口,千碧的身子忽然被一人挡住,利刃刺破血肉的声音犹如破空,千碧觉得自己的世界忽然间寂静了。

    眼前闪过了许多画面,她看到群臣向台上奔来,看到侍卫及时将杜绾制伏,甚至看到了江流火眼中的欣喜,然而这些都微不足道,最让她黯然神伤的是躺在她怀中的男子,胸口插着一把匕首,那把匕首本应插在她的心脏上。

    刘祈抬起手来,捂住了千碧的眼睛:“碧儿,别看。”

    泪水从他指缝间流出,千碧哭喊:“我好不容易爱上你了,你为什么,为什么总让我哭呢?”

    刘祈开心地笑了:“能听你这样说,真好。”

    他的手无力垂落下来,千碧终于能看到眼前景象,泪水迷蒙中,是刘祈紧闭的双目,满地血红,没有生气。

    杜绾刺的那一剑,虽正中刘祈的胸口,所幸刺的并不深,刘祈好歹捡回了一条命。

    刘祈昏迷了五天五夜,千碧在他身边不眠不休守了五天五夜,第五天夜里,刘祈悠悠转醒,看到满脸泪痕的千碧,对她笑道:“碧儿,这一剑挨得很值,是不是?”

    千碧哭得更凶:“都这样了你怎么还开玩笑,你怎么能开玩笑……”

    刘祈抬手替她擦去眼泪:“我怎么舍得丢下你一人呢,你看,我这不是回来了?”

    千碧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,呜咽着:“既然回来就不要再离开了,我会害怕。”

    刘祈笑了:“好,我答应你,再不离开。”

    如果说从前是刘祈片刻不愿千碧离开自己的身边,那么自这场刺杀之后,是千碧再不愿离开刘祈身边。

    刘祈身子本就硬朗,身上的伤只养了一月便痊愈,当然,这与千碧的悉心照料不无关系。

    刘祈伤好后的一天,正在御书房中批阅奏折,忽然想起什么,抬起头来对坐在身边看书的千碧道:“碧儿,我已经许久没吃到你做的燕窝粥了。”

    千碧放下书,站起身来:“我现在给你做去。”

    当燕窝粥端来,刘祈尝了一口,皱眉道:“这次的燕窝粥味道和先前的有些不大一样。”

    千碧纳闷:“怎么不一样?”

    刘祈道:“你以前做的燕窝粥总有股清香,可这一次的却没有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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